第十二章：虞妙得
12.
徐三发消息说了徐虞答应带Joey回津港，整个白天徐四都坐立难安，窝在办公室里抽了一根又一根烟，张楚岚一进去呛了个半死。
“我去！四哥你这……”
看他一副老婆孩子都跟邻居老王跑了的惆怅模样，张楚岚开完窗户，过来拉了个椅子在他面前坐下，“四哥我说你至于吗？”
“小鱼姐只是谈恋爱，又不是立刻就要嫁到国外去。”
徐四懒得解释，斜睨他一眼，“小孩儿懂什么。”
说白了不就情情爱爱那点子事儿，张楚岚只想说四哥你真的太好懂了。
“喜欢小鱼姐就去追呗。”他道，“四哥你怕什么。”
这话像烟烧到尾，烫得徐四惊慌失措，“你，你说什么呢！”
“哎哎哎别慌别慌。”
张楚岚笑得像个老实人，没有一丝嘲笑他的意思，笑声既清澈又愚蠢，“放心吧，只有我看出来了，宝儿姐和三哥都不知道。”
那还好。
他连向徐虞承认自己的心意都不敢，更遑论跟三哥和宝儿坦诚。
要是被他俩知道他连自己的女儿都敢……徐四想到后果，猛打一个哆嗦。
“不过我还是想问问哈，小鱼姐……确定不是你亲生的吧？”
他徐四还不至于这么畜生。
瞪他一眼，徐四伸手捞过烟灰缸，摁灭烟蒂，有些事在他心里憋了很久，“她原本的名字，应该叫妙得。”
“虞妙得。”
徐虞十八岁成年礼，两个人胡闹那一晚，徐四只觉自己罪孽深重，再不敢思及虞弗。
“她父亲，也是公司的员工，我的好兄弟，年纪轻轻就殉职了。”
“是为了救我……”
“当时她妈妈怀着孕，八个月，西南大区那边瞒了好久不敢通知家属。”
女人绝望空洞的神情和爬上楼顶一跃而下的身影又浮上眼前，徐四眉头紧皱，闭上眼。
他不了解虞弗的爱人，只知道她户口挂在虞弗老家华东石头山，跟虞家人姓，单名一个罗字。
“是我告诉她的。”
我不杀伯仁，伯仁却因我而死。
两条人命，皆从他起。
现在他却又妄图染指……他们在这世上唯一留下的珍宝。
“可是小鱼姐也爱你，不是吗？”
张楚岚只见过徐虞三次，前两次都是匆匆忙忙一面之识，只有最后一次是在她的公寓，几个人一起吃饭，短暂的交谈。
她的确是个很矛盾的人，他可以用很多对反义词来形容。既浪漫，又压抑；既放纵，又清醒；既简单，又复杂。
他可能有很多事都看不清，但有个事实他始终笃定——
她暗地里投向四哥的每一个眼神，都在诉说着那些隐晦的爱意。
四哥也是如此。
徐虞看向他时，他总移向别处。只有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，那目光才敢肆意妄为。
以前他总觉得四哥是曹操刘备那般的枭雄人物，表面看上去玩世不恭，但能谋善断，敢作敢为，有胆量有担当，拿得起放得下。
在知道徐虞之前，张楚岚从来无法想象，徐四这样刀山火海面不改色杀伐果决的人，还会有这么克制犹疑的一面。
“徐爷走之前不是也说了吗？别让自己后悔。”
张楚岚也不会说什么大道理，只是倒霉的太久，这垃圾人生唯一教会他的，就是怎么抓住那一点儿难得出现的甜头。
随心，方得自在。
徐四没接话，虚虚盯着手里的烟灰缸出神，好半天反应过来，“你来找我是专程跟我说这个的？”
那倒不是。
他一个母胎solo，哪里能对别人的感情生活指手画脚。
双手将申请单举过头顶，恭敬地送上，“请领导批准！”
什么东西？
拿过来一看，徐四乐了，“你小子，干了几趟活儿啊才，预支半年工资。”
他首先肯定他不摇碧莲的精神，“你是敢的。”
然后唰唰两下将小纸片叠成纸飞机，直接飞回到他的四叶妹妹头上，“批是不可能批的，玩儿去吧。”
张楚岚急了，他等钱救命呢！
“救什么命？”
“我儿子的命！”
徐四：？展开说说
原来这家伙准备请心上人吃饭。
看个电影，拉拉小手，海河边上吹吹夜风看看夜景，再喝点小酒。
“氛围一到，咱这说不定就成了！”张楚岚朝徐四笑得一脸谄媚，“求你了，四哥！”
“可是这和你儿子有什么关系？”
“我得先表白，把儿子他妈搞到手啊！不然儿子怎么出生？”
他道德绑架，“性命攸关啊四哥！你不会不帮我吧？”
“楚岚啊你看……”看我这巴掌像不像你想预支的五个月工资。
徐四刚举起手，就听这糟心玩意儿摩拳擦掌祭出大招，“你不给我批我就去三哥！到时候关于小鱼姐我要是说错什么多说什么……”
于是那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儿，“你看你哥我是那样的人吗？”
一声兄弟大过天。
谁若折我兄弟翅膀，我定废他整个天堂。
接过张楚岚适时递上的纸飞机，磨着牙签上自己龙飞凤舞的大名。
“感谢领导！感谢领导！”
他45度标准地弯下腰，鞠着躬离开办公室，出了门还不忘又探头道，“到时候婚礼我给您和小鱼姐单开一桌。”
“不，我干脆去掉她的位置，让她直接坐你腿上。”
“滚。”
徐三自己做几道拿手菜，又叫了几个外卖，拿出一瓶老爹生前珍藏的好酒，总算凑齐这桌丰盛佳肴。
晚上七点，徐虞带着Joey准时出现在家门口。
美国大野猪真的很想得到她家人的喜爱，尽量让自己像个合群的中国女婿，拎着好烟好酒好茶叶，努力用中文表达，“大家好，我是Joey，Caly的男朋友。”
徐虞为他一一介绍，“Joey，这是三叔。”
“三叔你好，很高兴，见到你。”
徐三对他还算满意，除了和徐虞在一起之前感情史丰富了点，其他的好像也没有什么大问题。
况且老爹一直想让小鱼嫁给圈外人，Joey方方面面都不错，真心待小鱼好，家人也都和善开明，还算符合标准。
“你好，nice to meet you。”
“Me too，me too。”
八卦的欲望战胜一切，张楚岚想来看好戏，顺带蹭饭，笑嘻嘻地和他们打招呼，故意喊给楼上某人听，“嗨，小鱼姐，还有姐夫！”
“这位是楚岚。”
Joey没听过这位，不过还是友好握手，“你好。”
宝宝事先紧急速成了一下英语，她学东西是真快，说得十分流利，“Hello，Joey。”
还夸奖他，“You are so handsome。（你真帅。）”
Joey愣了一下，回道，“谢谢，你也美丽。”
但不知道怎么称呼，扭头看向徐虞。
徐虞怎么看怎么可爱，笑着过去抱住她，“这是宝儿姑姑。”
“原来是姑姑！你Caly经常说起我听。”正式的见面仪式，Joey凑上前要行吻面礼。
徐四刚下楼就看见这一幕，一把拉开宝宝，“动手动脚的，干什么呢！”
Joey停下，也没有介意，“这位一定就是爸爸！”
又重新介绍一遍自己，很高兴，“你好爸爸！我是Joey，Caly的男朋友！”
徐四冷哼一声，看他哪哪儿都不顺眼，“别站着了，过来坐吧。”
饭桌上有股子箭弩拔张的意味，徐三一时间有点不明白他对Joey的敌意从何而来。
他将红酒打开，换瓶醒酒，想更深入地了解Joey，一边问，“你和小鱼是怎么认识的？”
这句Joey也能听懂，“剧院！《A Midsummer Nights Dream》，我去看，看到Caly。”
徐虞替他说完，“话剧社表演，在波士顿剧院，仲夏夜之梦，我演了一个角色。Joey受邀请前去观看，结束后他去后台给我送了九十九朵捷克玫瑰。”
“是。Caly最喜欢玫瑰。”
张楚岚看热闹不嫌事大，“真浪漫。”
徐四在心里骂了声🌿。
可恶的美国大野猪，竟然这时候就趁虚而入！
美酒醒好，徐三先给老爹倒上一杯，然后是Joey和小鱼。
他告诉他们，“这酒，老爹一直收着，他说是要留到小鱼结婚出嫁那天才能打开的。”
“小鱼能有个好归宿，老爹在天上看见了，也会很高兴。”
Joey听完徐虞的翻译，起身，表情庄重，朝徐三徐四和宝宝举杯，“三叔，爸爸，姑姑。我敬你们一杯。”
“Caly，我会，永远爱她。Always and forever。Until the end of my life。向你们保证。”
他们的每一句话都是踩在徐四神经上跳舞，他看着面前的酒杯，第二次觉得红色是如此刺目。
第一次还是那一晚……
徐虞留在他床单上的痕迹。
他突然想看她听着三哥这番话和大野猪的深情告白，在他面前是如何自处，故而抬头望去。
没成想她也在看他，几个眨眼，又轻轻移开目光，抿一口杯中酒，表情平淡无波，就这么作壁上观。
如果不是足够了解她，他还真的要被她骗到。
真的能事不关己吗？
徐四忽然就笑了，同Joey碰杯，“有你这句话，我这个当爸的就放心了。”
他刚站起来的时候，动作那么大，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一声，张楚岚还以为他终于忍不住要和这位情敌碰一碰。
谁知道徐四揽过Joey的肩膀，一副哥俩儿好的模样，“来来来，Joey是吧？咱爷俩可得好好喝一个。”
“我跟你说，我只有徐虞这一个闺女，她从小到大都懂事，没让大人费心过，唯独这个感情生活啊……”
知情人士张楚岚整颗心都提了起来。
徐四却什么也没有说，“但是！现在她有了你，你们是真爱！靠谱！爸爸放心！”
一杯酒喝完，徐四嫌不过瘾，直接对瓶吹。
明明是为徐虞和Joey庆祝的酒，都进了他的肚子。
徐三想阻止，“四儿你怎么回事……”
被他一推，“别动，高兴吗这不是？”
然后他又转过头，搂着Joey，看着徐虞，脸红着，像是喝醉了，又好像无比清醒。
“爸爸祝你们这对有情人，长长久久，幸福，恩爱，彼此携手，终老一生。”
“生命短暂，但爱永恒。”
这张桌子上的其他四个人都不知道，这些话是两个人赤裸着相拥醒来的那天早上，徐虞丢掉了所有自尊，向他哀哀祈求的。
一字不差。
她看着他的眼睛，只觉得既讽刺又羞辱。
Joey有的能听懂有的听不懂，向徐虞投来求助的目光，酒杯在她手里紧紧攥着，快被她捏碎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徐四还敢接着说，“Joey，现在，我把我的小玫瑰交给你。”
意识到什么，“哦哦你听不懂是吧？”
大手一挥，示意徐三，“哥！你高材生，你把我刚刚的话翻译一遍。”
一个一个都那么反常，徐三不是傻子，没几句就听出不对劲了。
但想想这是小鱼的生日，又难得一家人聚全乎，他只好先按下不表，招呼语言不通搞不清楚状况的Joey吃饭吃菜尝尝他的手艺。
勉勉强强把这顿饭吃了，徐虞放下筷子就要带Joey告辞。
徐四拦住他们，留两人在家里住。
“为什么？”
“我和Joey一见如故，不行吗？”
徐虞没理他，问Joey的意见，他真的很迷糊，以为是爸爸喜欢他，狂点头，“好啊好啊。”
但她不想留在这里，拿明天假期结束要回去上班当托辞，和他先说清楚，托三叔和宝儿姑姑照看好他，收拾收拾东西离开了。
徐虞走后，徐三让宝宝和楚岚带人去楼上的客房睡，徐四自己在沙发上坐了会儿，然后穿上外套打算出门。
徐三一个抹布砸在他头上。
“干什么？”他不耐烦道。
万分肯定的口吻，“你要去找小鱼。”
“没有，我要去公司。”徐四肯定不能承认，但他也知道到了这时候，再坚持也不过是死鸭子嘴硬罢了。
“你就是要去找她。”
徐三神色严肃，斥道，“告诉我！徐四。”
“你和小鱼之间，到底是怎么回事！”
杭阅川带迦梨女神去昆明生态站进行异花授粉，来回只用了五天。
徐虞将种子分类，一部分保存好，一部分在培养缸里种下。
杭阅川帮她设置好缸里的环境，“按照生态站那边的数据，这样催熟的话，三两天就能发芽，不到一周就可以开花。”
“到成熟期就能开始提炼了。”
他还从生态站带回几颗原株的果实，长得跟罂粟子一模一样，最小的也有核桃大小。
“谢谢杭哥，改天请你吃饭。”
“好，我很期待。”
山桃打电话喊他回去，他和鹿组长打了声招呼离开了。
徐虞拿在手上盘，忽然好奇这果子里有没有其他用得上的好东西，转身进了实验室。
“你要给我看什么？”杭阅川在玄关处脱下外套挂好。
山桃一脸兴奋地捧过iPad给他看，是一则国际新闻，非洲东南部某地发生大爆炸，死伤无数。
“厉害吧？”
她掏出一个黑红色的小球球，抛得高高的又落回手中，很骄傲的样子，“我研制的。”
'千岁'失踪后，山桃是他们当中唯一一个能力不凡的炼器师。
“有了这个就省事多啦。”
她给他形容，“只要把人聚集起来，嗯……大概四十米直径内吧，不管普通人还是什么异人，嘿嘿嘿我保证能做到无一生还。”
“我将它命名为宇宙无敌螺旋上天噼里啪啦小爆爆。”
杭阅川很给面子，“牛。”
不过提及这个，“那位大人还在国外？”
“是呀。收集的灵魂还不够嘛。国内又不比以前，首领让我们低调行事。”
她唏嘘，“人也都学聪明了，不像当年随便说几句就能乖乖听话，让怎么死就怎么死。”
至情信奉火能洗尽灵魂中的一切罪恶，捐身赴焰，尔后浴火重生，剩下的则是这世间至纯至净。
由那位代号'老翁'的大人负责，他们一直在收集这种干净的灵魂，这也是那时候各地自焚事件频发的缘由。
“我本来研制出十五个小爆爆，送去非洲那边六个，中东六个，'园丁'走之前又要走一个，就剩下这两个。”
“他去哪儿了？”
山桃白他一眼，这不是明知故问，谁不知道他是'花魁'屁股后面的一条究极大舔狗，“雀城呗，找那谁去了。”
“那他要这东西做什么？”
“说不定因爱生恨，要和'花魁'同归于尽。”她邪恶一笑，想想那场面都高兴，甚至嘴瓢，“得不掉就毁到。”
什么跟什么，越说越离谱。杭阅川无语，“我看你还是出去躲躲吧。免得'园丁''花魁'拿你的小爆爆折腾出什么事儿，到时候公司查上你，你想跑都跑不了。”
她无所谓，又不是一次两次被抓，你看她怵过吗？
并且合掌祈祷，“那我希望到时候来逮捕我还是华中的临时工，那哥们儿帅惨了，真的，是我的菜。”
杭阅川看她笑得那不值钱的样子，暗骂一句大筛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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